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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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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一出現,立刻拍板。”

“牛牛牛牛牛……那他家孩子做什麽的,好不好對付?”

“一兒一女,說是挺讓人操心的。女兒快三十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兒子倒是跑得快,還沒結婚呢,在外有個私生女,他氣得壓根不想跟他們聯絡。”

麗麗姐又發出一陣癡狂的笑:“所以女兒啊,你一定要好好表現,等把你這後爹給哄高興了,別說錢不用還,家產都能記到你名下!”

“別,別拿這些身外之物侮辱我這顆雪白雪白的心。”明月暗戳戳地問:“老頭做什麽的,怎麽個有錢法,不是裝闊的吧。”

“怎麽可能裝呢,開連鎖藥店的,就咱們那門面最多那一家。我都去串過好幾回門了,他還給我個VVVIP卡,下回你買藥從這我拿,打折!”

明月一嗤:“我又沒病,買什麽鬼。怪不得你上次問掛證的事,原來那時候就有奸`情了。連工作性質都這麽契合,我感覺你這次肯定能成。”

雲煥出來的時候,明月雙腳盤在椅子上,正笑得前仰後合。見到他,就立刻把腿放下來,順了順裙擺,跟那邊人說先掛了。

雲煥隨口問:“是誰?”

明月趕緊把手機放在他面前晃了下,說:“是我媽。”

他穿一件短袖T恤,運動褲,手上抓個白毛巾擦頭發,此刻歪頭看了一眼床上正睡得香甜的朵朵,問:“咱們談談?”

明月咬唇,過了會,點點頭。

雲煥點點自己身邊,說:“你來坐我這邊。麗麗姐說你在國外的時候出了一點狀況。我覺得挺好奇的,你到底翻出了多大的浪,才導致朵朵被帶走的。”

明月擡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許的抵抗。

關於在國外的那些年,明月幾乎從來沒有跟人提過,包括在麗麗姐面前,也向來只是輕描淡寫的那幾句。

家人眼裏,她是一個留過洋的晚輩,從小就很聽話也沒有什麽出格的行為,最大的離經叛道是突然生了一個女兒,除此之外,便平凡得和身邊人沒有兩樣。

其實跟不善言辭,凡事喜歡暗琢磨的雲煥一樣,明月盡管看起來話多,心裏卻有一片自留地,輕易不向外人展示。

那話該從什麽時候說起呢,明月想應該是在朵朵兩歲那年,她開始發現那個原本愛唱愛跳,活潑可愛的孩子漸漸沈默時說起。

明月是一個很獨立的人,但並不是一個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人。經常偷懶,凡事勉強,東西丟了就丟了,家裏亂了就亂了,人生信條就是得過且過。

她對一切習以為常,對生活裏亂糟糟的那些事容忍度極高。直到發現有了朵朵,她才刻意改變,每天十一點睡,七點起床,註意三餐,保持運動。

她要用最好的自己迎接一個新的生命,盡力給她最好的一切和全部的愛。

明月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做得很好。

她從一個連孩子都不敢抱起,怕把這昂貴禮物弄壞的新手媽媽,到可以一邊教朵朵念詩唱歌,一邊麻利和餡炸肉圓子的巧婦良母。

樓裏人都見識過她的手藝,對她地道的中國菜讚不絕口,這其中就有樓下新搬來的那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

他給每個人都發一張卡片,說他叫約瑟夫。

他是一個來自鄰市的男孩,同是學生,比她只大不到一歲。初次見面,那真是一個有著陽光笑容和可親氣質的男孩。

她把燉得軟爛的獅子頭送到他門上,感謝他沒有因為朵朵過分頑皮時一次又一次跺響地板,而打電話向房東投訴。

他掀開熱鍋鍋蓋,在明月的詫異裏,用一根手指戳進濃濃的湯汁,再含進嘴裏細細品嘗。笑的時候,兩只眼睛擠成窄窄的縫,說:“很棒。”

他們因此結識,時常搭夥,約瑟夫喜歡她做的肉圓和各種餡料的餃子。他從不白蹭飯,在她執意不肯收錢的時候,會帶她去附近的酒吧坐一坐。

那時候他的另一面便顯露出來,他喝很多的酒,也抽很多的煙,愛跟她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跳舞,在極安靜的地方也貼她極近的說話。

一輩子都循規蹈矩的平凡女孩,很容易被這樣多彩斑斕的生活吸引,只有過一份愛情體驗的單純女人,也容易被這樣笑起來有點壞壞的男孩吸引。

她有時就著他手喝烈性的酒,抽他剛剛點好的煙,每每這時,便能感覺他幹燥濃烈的氣味像太陽,灼熱地燃燒過她的沈寂許久的某種神經。

約瑟夫有次晃著酒杯,說她只是外表克制,其實心內有猛獸。

“或許有天我能幫你放它出來。”他蹭了蹭她挺翹的鼻尖,眼神如夢似幻:“或許並不能,但我真的很想試試看。”

明月並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秀外慧中聰明伶俐的自我評價都是玩笑話,她知道自己有點迷糊也有點蠢,是這世界上最普通也最大眾的那群人。

而在遇到危機時,她甚至連那些普通人都比不上。

朵朵的身上像是被強行按了一個時間機器,滴滴答答是催命的回響,她在審判日到來前有多聰明可愛,在審判日到來後便有多讓人心碎神傷。

她開始沈默,不愛運動,時常獨自呆著,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她喜歡用大喊大叫來做回答,極度挑食,稍不順心就有自傷行為。

明月心裏蟄伏的那只野獸,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釋放出來。面對鄰裏的不解,朋友的疏遠,學業的壓力,她的生活徹底亂成一團。

她總是一遍遍問自己,朵朵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朵朵還能不能變好,未來還有沒有希望,到後來,天氣的陰晴雨雪都能幹擾到她脆弱的神經。

她像是一只焦慮的螞蟻,每日爬行在一個出不去的牢籠裏。她唯一的希望是能讓女兒回到從前,或者是把她徹底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她。

這樣執拗的想法讓她成為眾人眼裏的瘋子,而她居然也開始漸漸迎合眾人的想法,認為自己生了一個不會說話也不會交流的怪胎。

世上最堅強的是母親,世上最脆弱的也是母親。孩子給一個家庭撐起的希望,也可以在分秒之後就徹底擊潰它。

約瑟夫仍舊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她不再做飯了,用兼職的錢請他一道去喝酒。他們時常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在鄰裏的側目裏於樓道中放肆大笑。

約瑟夫偶爾帶來一些味道奇怪的煙,躺在她的床上,一邊看她和朵朵互不相讓地大喊大叫,一邊咯咯笑著吐出煙圈。

明月低著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雲煥卻感受不到這份虛偽的弧度裏有什麽溫度。他略帶煩躁地起身拿煙,想到朵朵還在睡覺,又硬是忍住了。

明月說:“有一天朵朵跟我說,她想吃獅子頭。你沒有經歷過她那種孩子早期的種種,不知道她那個時候的狀態,她至多只會仿說,根本不會告訴你想要什麽。我聽到這句話後真的覺得好高興啊,朵朵開始有進步了,好像睡一覺她又會變成以前的那個人了。

“我立刻跑出去準備食材,鍋剛燒好,我就迫不及待給她端來了,她很著急,過程中揮手打到鍋,她被燙傷了,起了一胳膊的水泡。第二天我送她去托班,老師看見了,悄悄問她是誰弄的,她說是媽媽。”

老師是個很熱心也很有責任感的年輕人,也剛剛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出於一個母親的大愛,為朵朵精心的換藥。

可她同時也發現了朵朵身上其他的傷痕,從纖細的胳膊到扁扁的肚子,她身上有許多的淤青和破口,老師在震驚之下報了警。

有人上門來調查,鄰裏告訴警察,這個中國女孩交了一個很混賬的外國男孩,他們常常喝得爛醉才回來,他們還在孩子在的時候在屋裏吸大`麻。

明月被控虐待罪,失去了朵朵。

朵朵被帶走那天發了很大的脾氣,她很憤怒地大喊大叫用頭去撞工作人員,她向明月伸出一只手,試圖抓住她。

明月沒有能回握住。

明月沒有被判入獄,而是參加了一項家庭治療課程。她被準許每周去看朵朵一次,每次兩小時。

朵朵和以前比更瘦了,看向她的時候眼神空洞又遼遠,她很少說話,只是抱著一本破了面子的書,用禿了指甲的小手扣桌子。

明月向她道歉,懺悔,說很多的好聽話,她也沒什麽反應。只在她提及回家的時候,她才用那雙大眼睛看她一下。

她們往往呆不滿兩小時,朵朵就要離開。一直帶朵朵的工作人員要明月抓緊時間,否則朵朵就會被寄養在新家庭了。

明月見雲煥臉色越來越差,知道他內心一定如同煎煮,坦白的時候便沒有再坦白得那麽細致,許多細節都被一一抹去,只留下輕描淡寫的部分框架。

明月簡單道:“我開始每周給大使館寫信求助,他們起初沒有回覆,我就一天寫一封。而這時候約瑟夫找到我,說他父親那有點關系,可以提供幫助,他為了表示歉意,也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我說正好,請你跟我結婚。”

雲煥定定看著他眼睛,問:“為什麽?”

“我咨詢了一些律師,他們建議我徹底改頭換面,拿出讓人信服的條件,來說服政府相信我可以做一個好媽媽。那時正好期末,得益於中國人的種族優勢,我靠以前的底子和瘋狂的覆習拿到了不錯的成績。我一天打兩份工,並且向麗麗姐重新索要生活費,我從不欠銀行的錢。我辦了一張健身卡,沒事就去跑步練普拉提,結交了一群不錯的朋友。我重新開始做飯,用美食和笑臉,挽回那些看我不爽的鄰居的心。我又成了一開始的董明月,甚至看起來比之前更好,我就只缺一個丈夫和一個美滿的家庭了。”

那時候的約瑟夫自然成了最好的選擇,他們熟識,他對她有愧。他是本國人,擁有合法身份,他父親在當地很有威望,他認真收拾起來真的可以很正派很英俊。

至於鄰居說他抽葉子的事,請問有證據嗎,畢竟一個人的片面之言很容易受質疑,何況這位仁兄喝醉的時候,曾經跟約瑟夫打過一架,因此結怨也不一定。

可明月的證據卻是很牢靠的,朵朵患有自閉,她因為無法控制情緒而頻繁自傷。身為媽媽的她從來沒有體罰過她,所以她盡管被帶走,身上依舊傷痕累累。

明月真的很快帶回了朵朵,在她為這次重逢準備的新家裏,她給朵朵煮了一鍋熱騰騰的獅子頭,還在裏面加了一些從中國超市買回的粉絲。

小孩很享受地埋頭其中,吃得極香。

仿佛那些分開的歲月只是彈指一揮,朵朵沒有表現出抱怨,也沒有表現出興奮。只是她很少再喊媽媽,而是開始直呼她的名字,明月。

明月極偶爾地回顧這一段,總是慶幸又傷感。

慶幸的是朵朵身上起的那些小變化讓她困在一個致密的罩子裏,她的情感系統被最大程度的削弱了,她更註重身體感官上的體驗。

這樣一來,被從母親身邊帶走的創傷降到最低,沒有期待,也就沒有失望。

傷感的是,她最終也沒有回到兩歲前的樣子,她還是那個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小孩,只是偶爾停下步子看一看陪在她身邊的明月。

幸好明月開始學會接受,她並不是怪胎,她只是一個被命運特殊眷顧的小孩。

至於明月和約瑟夫那段並不很長的婚姻,她也沒有和雲煥和盤托出。那誠然不是一段和諧的旅程,約瑟夫的嘴臉在他們日益接近的時候被徹底揭露。

他還是酷愛喝酒,抽很多的煙,只是與最開始時彼此暧昧接近時不同,這樣的嗜好越來越讓明月倒盡胃口,特別是當他紅著鼻子要用拳頭教訓她的時候。

朵朵被嚇了一跳,躲在她的身後瑟瑟發抖。這時候,明月骨子裏的那份身為母親的堅強又立馬抖擻精神,迫不及待地跳出來獨當一面。

明月用在健身房練就的一身好筋骨,和偷師私教學來的幾招防身術,輕輕松松撩到了面前早已步履蹣跚的醉漢。

頭幾次,約瑟夫醒來的時候,都會很痛苦地向她和朵朵懺悔。只是久而久之,他那被酒精侵蝕的大腦越來越麻木,他在人性道德上的底線也被不斷突破了。

明月一連送他去過幾回戒斷的治療,他沒有一次能夠堅持到底。在明月走出一個泥潭的時候,約瑟夫已經深深陷在另一個泥潭裏,他出不來了。

明月決意早日終結他們虛妄的婚姻,但過得一塌糊塗的約瑟夫不會輕易放過她。他被掃地出門,父母與他決裂,他退了學,整日裏在街頭廝混。

分手的代價,是約瑟夫的獅子大開口,由不得她不同意,否則他就把這件事公之於眾,她會因為欺騙再次惹上官司。

明月一咬牙,只好同意。為了早日還上這筆債,她除了留下跟朵朵的生活費,將每月所掙的大部分錢都給了約瑟夫。

同學們羨慕她出國留洋,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卻不知道她其實過得並不好,物質上捉襟見肘,精神上還時不時要遭受騷擾。

明月在仔細分析過利弊後,終於下定決心帶著朵朵回來。在常年靜寂的班級群裏,她留下歸來的信息,開玩笑說要大家幫她介紹工作。

然後她帶著朵朵踏上飛機,在外漂泊這麽多年,又一次回到朝思暮想的故土,然後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重新遇見曾經的那個人。

這些年來辛苦嗎?如果一定要問這個問題,明月的答案當然會是辛苦的。單身母親的歷險記,是她海外漂泊的最好寫照。

可又能怪得了誰?雲煥或許有責任,明月自己也洗不凈這一身的泥土,所以與其怨天尤人,還不如咬牙堅持,像她從那些歲月裏走出來一樣。

因為經歷過最低潮,最黑暗的日子,所以明月才更珍視朵朵和現在的生活,她在朵朵回來那天,對著鏡子默默向自己發誓:

從今以後,如果笑,就要笑得最開心,如果哭,哭也就哭一兩秒。既然註定了是鹹魚,那她也要做皮相最好,看起來最好吃的那一只!

幸好鹹魚媽媽生了一個天才寶寶,還不算太失敗。

只不過天才寶寶不太愛理她這只鹹魚罷了。

明月說完想完,整個人又充滿了力量,大大咧咧拍了拍雲煥的肩膀,說:“我講完了,接下來輪到你了,你那天幹嘛那麽生氣啊。我這個人雖然在小事上容易犯迷糊,但在這種大事上還是很有分寸的。如果我還跟人結著婚,怎麽會輕易接受你戒指呢,你真的嚇到我了,我那天都哭了。”

雲煥打不開明月的腦子,不知道她方才想了什麽,才一下子峰回路轉,由起初的死水一潭,又變回了平時那個略顯脫線的傻大姐。

雲煥顯然還沈浸在方才的氣氛裏,眉心緊縮,嘴唇抿起,因為緊張,手心不停出著細密的汗。他目光疲倦地看著她,嗓音嘶啞:“你想知道我為什麽那麽生氣嗎?”對面一點頭:“那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愛過那個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深刻思考了一下為什麽你們說我人物一日三變的原因,這大概是源於我想盡量寫暖文趕緊撒完玻璃渣和每次寫一半留一半的行文習慣……至於水平問題,人家還是個寶寶呢,你們再等我寫個五六七八本來看!

不過我個人是承認我在寫男女主情感推進時,是存在很大障礙的,可能我比較適合去寫無CP或者直接和一條鹹魚一樣躺著吧……望天。

☆、Chapter 66

雲煥問:“那你先告訴我, 你是不是愛過那個男人。”

明月立時怔了一怔, 好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邏輯縝密、理智優先的雲醫生也會問出這樣感性又極具攻擊性的問題。

她分明記得不久之前, 刮過夜風的燒烤攤上,她問他愛不愛齊夢妍的時候, 他還像個無欲無求的菩薩一樣, 完全不考慮對方感受地強調:我愛過她。

“當然會愛過她,就像之前跟你在一起時一樣。如果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他卻自始至終沒愛過她, 那他算是什麽男人?”

明月稍微表現出一點嫉妒和不耐煩,他就像個手持戒尺、自以為是的老學究那樣道:“這樣還有什麽可談的, 反正橫豎你都覺得我們是湊合了。”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明月有些幸災樂禍的想, 終於也能摸摸你的逆鱗。

就連雲煥自己都有些納悶, 一時間,仿佛與曾經的自己分開兩邊,走在最前的那個還在說著什麽愛是恒久忍耐和包容。

走在後面的這個已經開始不滿,愛就是絕對唯一和占有。

他知道自己在生活上有潔癖,但在感情上並非是大男子主義的那一類, 他並不介意未來的伴侶有著怎樣的過去, 就像路在腳下, 該關心的永遠是未來。

可向人出手的時候他又動搖了,他當然清楚以明月的個性並不可能做出拖泥帶水的事,但她也絕非是那種會為了一時之利就做出如此犧牲的女人。

聽過她的解釋他更加確認,如果沒有之前建立的情感基礎, 她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跟一個男人有那樣協議。

人都或多或少都會利用身邊現有的資源,像他不止一次喊院裏的小護士接朵朵一樣,區別只是,有些人利用他人的好感,有些人付出自己的好感。

許多東西建立起來,崩塌了,許多東西崩塌後,又重新建立起來。

雲煥無比懷念此前那個無論什麽都雲淡風輕的自己,第一段感情結束就結束了,他努力過,敗了,第二段感情結束也就結束了,他痛苦過,夠了。

一切都比現在好,一面理智克制著自己不要想得太多,一面又有聲音魔音灌耳般不停說其實本不該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本可以一直在一起,從認識的第一天起,沒有其他人,就只是他們倆。他會給她一個家,和她一起撫育朵朵。

沒有顛沛流離,也沒有涅槃重生,就只是平平淡淡,安安靜靜。

可事情往往出人意表,事到如今,也只好嘆一聲事到如今。

雲煥等著她的回答,就像是等待高考來臨前的那個夜晚,真的拖上刑場套上韁繩也就算了,偏偏是這樣的等待最為難熬。

剛剛洗過澡的雲煥還是出了一身汗,攥緊的兩手潮濕滾燙。

明月卻有意要將這時間拉長一樣,刻意整理床榻,掖好被角,然後兩手按在腿上,輕輕地說:“我有點困了,想睡了。”

雲煥腦中繃緊的那根弦突然斷了,發出劇烈的聲響,他恍似回神又好像墮進更深的夢境,訥訥道:“好,那你睡吧。”

明月吐吐舌頭,彎腰爬到床上,把朵朵往床邊推了推,再輕輕鉆進去。他等了一會,過來關了燈,卻沒有馬上上`床,摸索著躡手躡腳走出門。

明月一個人在黑暗裏看著泛著幽幽藍黑色光的天花板,其實根本睡不著。腦子裏反反覆覆想他方才的問題,她愛過那個男人嗎?

明月只能說,如果沒有那麽多崎嶇和失望,一切都會是有可能的。

她像是個一個完全打開的盒子,任憑人來與人往,直到現在她也記得他頭一次朝她笑時,那種天一下亮了,陽光灑進來的感覺。

如果那份心動可以走得更遠,如果他可以給她一份恬淡的生活,那愛情只是水到渠成的一個結果,也不會有另一個人來問她這樣的問題。

可很多東西就是這樣戛然而止,她的心繼續敞開著,直到在確定一個人的時候,方才漸漸將那扇門關起,封住他,任由他裝滿。

而這個人,只是恰好是朵朵的爸爸罷了。

門又被人打開,雲煥帶著一身煙味的鉆進來,拿背朝著明月。她很小心地挪到他後面,用手戳了戳他背:“你還沒說你為什麽生氣呢。”

雲煥一雙眼睛深得如海,低聲:“你不是睡了。”

“想睡,但要等你啊。”明月繼續戳他:“不許騙人。”

他長長籲出口氣,轉過身來,瞳仁被外面的光照得亮晶晶的,卻冷:“先是生氣你沒告訴我,繼而生氣你跟他的關系,然後生氣自己沒能照顧好你和朵朵,才讓你們要去投靠另一個人,這樣一來就更生氣了。”

繞得很,明月聽得打哈欠:“哦,原來是這樣。”

雲煥將視線挪移到別處,簡短道:“睡吧,知道你累了。”

“你們接過吻嗎?”過了會,說好要放人睡覺的男人又在黑暗裏突然問了句:“別想糊弄我,不是貼面禮的那一種,就是單純的,接`吻。”

明月頓了頓:“一定想聽?”

雲煥說:“一定。”

明月回憶著:“喝醉的時候有吧。”

又是好一陣的沈默,就在明月覺得這男人不會再發問,一切歸於靜寂,明早起來他們還是如以前一樣不清不楚的時候,忽然聽他道:“騙人。”

胳膊上一重,雲煥的手勁比任何一次都重,她輕輕松松就被帶進一個滾燙的懷裏。他身上的煙味濃重,混著他周身立起的強勢氣息,濃烈嗆人。

他直來直去地用力吻她,舌頭進駐,唇齒打架,微涼的鼻尖都深深刺進她面頰,劇烈的呼吸如牛喘,煽動她的耳膜劇烈顫抖。

明月嘆不過氣來,無數次覺得自己就要溺死在這樣的糾纏裏,推又推不動,打也打不走,只好越來越軟,盡力跟上他的節拍,手也勾上他的脖頸。

雲煥從沒有這樣用力地吻過她。

哪怕是幾年以前,被她“遺忘”的,不太美好的最後一次。

他也沒有這樣吻過她。

第二天一早,朵朵小朋友給自己穿衣服的時候,很認真地對雲煥跟明月道:“昨天晚上好吵啊,你們聽到了嗎?”

已經無法像年輕人一樣說睡就睡的一對老父親老母親心虛地相互看了一眼,都弱弱道:“這個房間隔音不好,回家就好了。”

朵朵輕輕“哦”了一聲,穿齊整後站在床上一個勁地蹦,深刻而理智地提出了一個老父老母都忽略的問題:“回哪個家?”

是啊,回哪個家?明月為了開源節流,直接退了之前的公寓,又灰溜溜地搬回了麗麗姐那裏厚臉皮地住著。

朵朵在奶奶家呆了幾天,總是跟她誇讚那邊開闊的空間和獨立的游戲室,接她回來擠進一個懶腰都伸不開的小房子,孩子心理落差肯定大。

之前雲煥是說過要她退租,帶著朵朵跟他一起住的事,可是中途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他不再提,她也不想問。

明月此刻偷偷看了雲煥一眼,他一臉的平靜無波,又回到剛見面時的一臉閻王樣。明月冷冷哼一聲,不屑,索性由他去。

三個人定了下午回去的車票,早上在市裏找了個商場隨便逛了逛,吃了頓普普通通的便飯,最後陪著朵朵在兒童樂園裏消磨時間。

明月赤腳,守著她鉆了一會滑梯後,精疲力盡地回到長椅上等。視線一掃,雲煥坐在最靠後的地方,歪著頭,已經睡著了。

明月將一個踉踉蹌蹌要倒在他腿上的小孩子擋住,摸摸他頭說“小心一點”,這才緊貼著他坐下來,忍不住認真地打量他。

環境嘈雜,他卻睡得很熟,菲薄的唇緊緊抿著,密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眼球不停滾動著,應該是做了一個夢。

他才剛剛結束一段日子的加班,明顯憔悴,原本用來休息的時間卻分給了她和朵朵,好像每次都是這樣,她傷心,他就傷身。

胳膊上的傷口已經拆線,還留著很不好看的紋路,她輕輕用手覆到附近,很輕很輕地摸了一遍,幸好他沒醒。

明月看著四周,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他們卻像靜止下來的鐘擺,享受難得的一份寧靜……如果永遠這樣就好了。

雲煥睜眼的時候,頭正枕在一邊人肩上。明月倚著椅背而坐,目光淡然又遼闊,很是安穩地落在不具名的一點。

燈光照得她臉像是籠上一層薄薄的紗,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他伸手貼到她臉上時,方才確定這就是她,不是別人,更不是夢。

一顆提著的心方才穩穩落了下來,他也跟著她的目光沒有焦距地看向一處。耳邊嘈雜聲起,轟轟隆隆,像湊近了水瓶瓶口聽聲音。

腦子裏卻是清明的,很多不必要的東西被一一過濾,灰色的世界裏,只有他們散著光彩,一切都剛剛好。

過了好一會兒。

明月動一動肩膀。

“醒了就坐正,別人看見多不好意思。”

“……”

雲煥扁扁嘴,又不舒服起來,但仍舊大發慈悲地說:“我剛剛很認真地想過了,我們還是和好吧。”

明月逗他:“你剛剛不是在睡覺嗎,在夢裏想的?”

雲煥自動屏蔽不愛聽的,舔過一圈牙齒道:“但是和好歸和好,我們兩個人之間是永遠扯不平的。”

明月看著雲煥,像看一個情竇初開的男孩,無理苛求一切又自知無法改變,於是耍著賴皮的找一個杠桿讓自己平衡。

明月等著他說“我永遠欠你”、“我對不起你”、“我永遠會對你好”時,忽然聽到他恬不知恥道:“你結過婚,我沒有。”

明月一下就笑起來,覺得這話又傷人又傷幾,可怎麽辦,是她的鍋。她於是掐掐他的臉,說:“雲醫生,你這個樣子好可愛哦。”

回去的列車上,兩人換了位子,明月將頭枕在了雲煥肩上:“我也認真想過了,和好就和好吧,可我有一個條件。”

雲煥嗯聲:“你說。”

明月道:“從今以後再也不許有其他人。”

雲煥想也沒想就問:“如果有人違反呢?”

明月擡頭看他,臉與臉貼得極近,她長長的睫毛幾乎與他的碰上:“你說。”

雲煥這次卻沈默許久,垂著眼簾,表情異常肅穆。

等車子駛過一站漸漸停下,下車的人們擠上過道,明月向後一仰試圖分開彼此,他手卻突然伸過來按著她,追來的眼裏跳動著火焰。

他輕輕說了兩個字,明月心一顫,又笑起來。

“去死。”他說。

“好啊。”她回。

☆、Chapter 67

夜裏, 雲煥將一對母女先送回了麗麗姐那裏。

大晚上也沒能攔住麗麗姐出門的心, 特地描眉畫唇大花裙, 妝成一個蝴蝶飛來開門。看到雲煥跟後面,朝他眨了眨眼, 親親朵朵就說拜拜。

朵朵被她一頭小卷蹭得癢癢, 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雲煥把朵朵畫著白雪公主的小行李箱提進來,卻又不急著往小房間裏送,往四周掃視兩下, 說:“還是盡快搬我那去吧。”

明月累得散了筋骨,急匆匆癱倒在沙發上, 聽他說到這兒想了想,覺得橫豎都這樣了, 也沒什麽必要再矯情客氣, 於是點頭:“好吧。”

雲煥說:“那我明天就開車過來,你把東西理一理,時間久的,不怎麽樣的,就直接扔了別不舍得, 以後我再給你們買新的。”

話聽得順耳, 但明月就是忍不住跟他擡杠, 說:“怎麽,我還沒跟你住一起呢,就開始嫌我這兒嫌我那兒了?”

雲煥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抱著朵朵進衛生間,說:“我們洗洗睡覺咯。”

沒過多久,他又被人推出來,衛生間門被“砰”地關起來。

明月扭頭看到個一臉郁悶又開懷的男人,朝她扯了扯唇角,道:“她剛剛說女生洗澡,男士勿入。你要不要進去看看,我只給她調好了熱水。”

明月又將頭扭回來,說:“活該,馬屁拍到馬蹄上了……她現在是大人了,就隨她自己洗去,有什麽事她會喊。”

半晌沒人回話,正在網上沖著浪的明月忽的感覺身邊氣流一旋,斜著移過去,雲煥已經在她身邊坐下。皮沙發發出滋溜聲,她半邊身子往他那邊塌了塌。

索性由著兵敗如山倒,明月趁勢往他懷裏去。

他起碼兩天沒上班,消毒水味卻像灌進皮膚裏,整個鼻腔都是那股氣味,但又不覺得難聞,特別是混著他清爽的溫暖一氤氳,明月整個人快醉倒了。

心裏喊著不妙,不妙,對這個男人毫無抵抗力,好也想他,壞也想他,對她怎麽樣都認了吧——

她卻毫無防備地被他一只手摸進襯衣,小聲呢噥反抗著:“幹嘛呢……”倒像是澆在火上的一勺油,他吻過來,昨夜被他吮得有點腫的嘴唇又吃進去。

明月折在身前的一只手被他拽去身後,摟在他窄腰上,手腕脫力,手機順著沙發邊緣滑下去,動靜頗大地落地上。

他置若罔聞般,只是一味將她按進懷裏,拖坐到自己身上,身體原形畢露地展露在她面前,頂得她一陣激靈,勾著他脖子低聲:“朵朵還在呢。”

雲煥那雙跳著火的眼睛方才冷靜下些許,手仍舊托著她後腦廝磨淺嘗,一路細密覆上她脖子,在搏動的動脈上來回舔。

明月氣息不穩,一只手梳著他頭發道:“你怎麽就好像吃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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